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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先生说:“漆黑是世上最黑最美的黑。”汉语里“漆黑”一词来源于生漆,生漆又称大漆、天然漆,是漆树经人为地割伤而流溢出来的天然汁液。“漆黑”是黑的极致,也是对黑的赞美。而朱红来自银朱,是天然矿石,调入漆液即为朱漆。它鲜明响亮、沉稳古朴,古人有“丹漆不文”之说,意为朱漆本身质地的朴素之美已经足够了,不必再加纹饰了。这也是对朱漆之美的高度肯定。朱红伴随漆黑,共同谱写着中国漆艺的历史。
在制作工艺上,漆的黏性又被用来粘贴自然界中具有天然美质的素材,如贝壳、金银、玉石等,于是有了镶嵌技法。它们的华彩与黑漆相得益彰,从而丰富了漆艺的色彩。
现代漆画领军人物乔十光曾说:“漆与金银、色彩间的相互套叠而出现的变幻之妙,稀释后的漆彩流动渗化之趣,使我投身漆海几十年而‘衣带渐宽终不悔’。”在中国美术馆主办的“丹漆随梦——中国美术馆藏漆画艺术展”上,248件丰富的作品,令人感受着这种“变幻之妙”与“渗化之趣”。
红与黑的变幻,在郑力为的《拉网》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把画面左右分割成黑红两块,以红、黑二色表现海水和沙滩,漆味十足又极富形式感。中国绘画讲究“留白”,漆画的“留黑”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计黑当白”,空空的黑给人留下宽阔的想象空间,充满东方意境之美。
大漆为底,质厚有光,色沉醇厚,引蛋壳入漆为白,是现代漆画家的创举。乔十光与吴冠中合作的作品《江南屋》中,绘画的程式与漆画的工艺达到完美的结合。漆画家以蛋壳镶嵌表现白灰墙,蛋壳自然龟裂的纹理有如瓷器的开片,着落为实,实相化虚,斑驳、沧桑,静谧、温雅,犹如岁月粗糙的大手,抚触留痕,黑白相映成趣。画家笔下的江南风景在漆画艺术呈现之下,焕发出别样的气质和韵味。
花草亦常为古代漆器中的装饰纹样,或缠绕多姿、绮丽神秘,或绚丽繁复、富贵典雅。吴可人的《马蹄莲》,花朵、花秆、花叶与花瓶都经细细刻画与打磨,大漆的沉稳含蓄烘托出花朵的盛放明丽,“水中观鱼”的光影效果、越南磨漆画的“灯光、竹影”效果、福州漆画的“罩明”技法等,都被融入其中。
中国不仅是一个陶瓷之国、丝绸之国,而且还是一个漆艺之国。战国及秦汉时期,我国漆艺已发展到了高峰,元、明、清时期的雕漆也享有盛誉。从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发展起来的现代漆画,在题材的宽泛性、技法的自由度、风格的多样化、内涵的承载量等诸方面,进行了多样的探索。漆画的制作周期长,成本高、材料贵,髹漆工艺极其考验人的耐心与恒心,天然漆的致敏性容易对身体造成伤害,但是,一代代的漆画艺术家仍为此着迷,不断开拓着这项艺术的新境界。也许正是这种集淳厚、庄重、深沉、静穆、华贵、斑斓、神奇、神秘等特点于一身的中国漆画,其艺术魅力和精神含量感染着艺术家的创作,也吸引着人们为之驻足、赞赏。
(作者:于园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