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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省博物馆藏明代金凤冠
由当代设计师制作的“芳菲伊始”戒指
由当代设计师制作的“信·望·爱”胸针
故宫博物院藏清代金镶珠石累丝升官簪
APEC会议上的“繁花”国礼手包
花丝镶嵌摆件“凤鸣钟”
湖北省蕲春县博物馆藏宋代金累丝瓶莲耳环
由当代设计师制作的“稻金如山”胸针
【艺匠中国·花丝镶嵌】
花丝镶嵌制作技艺是中国传统金银器制作工艺,它是“花丝”和“镶嵌”两种技艺的合称。该工艺选用金、银、铜为原料,将其抽成细丝,再采用掐、填、攒、焊、堆、垒、织、编等传统技法成型,后镶以宝石、玉石、珍珠、玛瑙、翠羽等。花丝镶嵌制作技艺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京作”特色宫廷艺术“燕京八绝”之一。作为中国传统工艺的瑰宝,在故宫博物院的珍宝馆里,在明清宫廷题材影视剧中,都可见以花丝镶嵌工艺制成的凤冠金钗、福寿摆件,不仅造型精巧,更因其中蕴含的吉祥寓意,具有独特的文化象征意义。
细金丝路传
自西汉张骞凿空西域,沿着丝绸之路东西方贸易的通道,细金工艺传入中原。以这种工艺制作的金银首饰、服饰和车马饰件,以及刀具、酒具等随身器具成为热销的商贸品。这些精美的工艺制品随着商队的迁移广泛交融流通,逐渐成为汇聚多种文明的物质载体。
唐代,我国的国际贸易空前繁荣,除陆上丝绸之路外,还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与东南亚、南亚、中东等地进行贸易往来。这些地区的珍珠、宝石等大量进入中土,细金工艺开始与珠宝工艺结合,镶嵌有珍珠、宝石的金银首饰成为宫廷贵族的新宠。
随着宋代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以细金工艺制作的珠宝首饰和器具不再仅是宫廷贵族的专享。在北宋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中,闹市的金银作坊里已有寻常百姓选购细金与珠宝工艺品的细节刻画。
明代,细金与珠宝工艺品有了更广泛的使用群体,制作工坊分为三类:一类是内府所作,即皇室直接管辖的制作机构,有明确的礼仪及用料规制;第二类制作于藩王府,受内府辖制,样式也受市场影响;第三类为民间制作,反映世俗生活喜好和潮流更替。
值得关注的是,明代逐步形成了细金工艺的设计制作标准,在我国西南地区也得到了传播与发展。由贵州省博物馆藏杨氏土司墓出土的两顶明代金凤冠可知,播州杨氏将明代官样设计与民间图腾相结合,呈现出细金与珠宝工艺的集萃。密集的黄金花朵中,纤细的金丝缠绕颤珠仿若花蕊,花团锦簇间,金色鸟雀和蝴蝶的翅膀上镶嵌红、蓝宝石,一派富丽祥和。随着明代云贵地区与中原丝路贸易和驿道交通的发展,以细金工艺制作的银饰逐渐进入富裕的云贵少数民族家庭,并发展为如今异彩纷呈的云贵地区银饰制作技艺。
匠意契文心
1958年,北京花丝厂与几家花丝社、镶嵌社合并成立北京花丝镶嵌厂,将细金工艺典型制作技法“花丝”,与珠宝工艺典型制作技法“镶嵌”融合,成为新的技艺传承与发展方式,“花丝镶嵌”这一名称正式确立。通过这种合作模式,规模化、有组织的工业生产方式逐步形成,花丝镶嵌工艺的发展迈向新的征程。
这一时期制作的花丝镶嵌首饰和工艺摆件成为国际上备受好评的商贸品,为扩大出口、支援国家建设贡献了力量。彼时的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培养出一批兼具设计与制作能力的花丝镶嵌人才,他们在花丝镶嵌厂设计制作出不少既具中国风格又富创新意味的作品。1983年,寓意“凤鸣朝阳、万事如意”的花丝镶嵌摆件“凤鸣钟”获东南亚地区首饰设计比赛“最佳设计奖”,是中国珠宝首饰行业首次获得的国际大奖。“凤鸣钟”将现代钟表的工业设计风格与传统花丝镶嵌工艺创新融合。花丝制作的凤鸟昂首回望,凤翅和凤尾翎羽采用与钟表部分相同的钻石切割镶嵌,凤尾的花丝羽毛处理也较明清工艺方法有所改良。该作品造型简洁概括,具有很强的时代设计语言特征。
花丝镶嵌因其工艺与材料的特殊性,既是展现工匠手工技艺的载体,也是不同历史时期科技、经济与文化发展的象征。在花丝镶嵌技艺的发展过程中,设计的需求是推动技术进步的重要动力。
如在两汉魏晋时期,花丝镶嵌作品的题材多见神仙瑞兽等,在首饰佩戴或器具使用的过程中帮助人们营造仙界的想象。宋代的花丝镶嵌则以日常化的叙事方式呈现,从由繁花瑞草组成的四时花信,到从庭院佳景借鉴的山水小径,大到器皿,小到耳饰,都体现着宋人独特的审美风尚。湖北省蕲春县博物馆藏有蕲春罗州城窖藏出土的四副宋代插花耳饰,其中,金累丝瓶莲耳环造型为四棱花瓶中插并蒂莲一朵、桃花两枝。这副耳环采用宋代花丝工艺典型的珠粒金边为框,即将直径小于1毫米的金珠排焊在由金片剪成的细窄金条上,形成边框,勾勒出精美的插花造型。这种工艺既保证了佩戴耳环时的轻盈感,也展现了花卉题材的灵动。遥想宋代女子佩戴时,人与瓶花交相辉映,恰是宋人词中的隽雅风流,也可成为闺阁中人聊寄情思的清物。
受明代士大夫审美取向的影响,人物故事、动物形态成为花丝镶嵌工艺设计的主流题材。同时,华美富丽的宫廷服饰,更是彰显出这一工艺的精妙绝伦。明十三陵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金翼善冠”,便是花丝镶嵌技艺在这一时期的巅峰之作。整个金冠由直径0.2毫米的金丝编织而成,两翼的花丝腾龙生动写实,神态活现。
清代,从神仙故事中提取吉祥寓意的吉庆题材创作,影响着花丝镶嵌设计。故宫博物院藏金镶珠石累丝升官簪,便是此类作品的代表。金簪以乐器“笙”和官帽的“头冠”为主体元素,以花丝镶嵌的细腻处理表现吹笙时歌舞萦绕、官帽升起的生动景象,迎合了清代文化中“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观念。
一部花丝镶嵌工艺史,也是一部社会风俗史,更是不同历史时期生活时尚不可忽略的风向标。
时代出新风
源浚者流长,根深者叶茂。如今,花丝镶嵌制作技艺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非遗传承人的涌现,新锐设计师的集聚,使花丝镶嵌成为当代设计的重要创新资源。
花丝镶嵌技艺的传承人们继承前辈的工艺技术,制作出代表国家对外最高荣誉的“友谊勋章”,以及“七一勋章”和APEC会议上的“繁花”国礼手包等,成为国家民族文化与民族精神的独特标识。新锐设计师们将花丝镶嵌技艺运用在时尚生活的各处,不仅在国际秀场引领潮流,还与国潮产品跨界融合,打造可供人们日常佩戴的民族珠宝饰品。有的艺术家将齐白石的经典画作与花丝镶嵌结合,设计出别具匠心的胸针;有的艺术家为琵琶演奏家设计与其“丝路飞天”乐曲交相辉映的项链;新近出版的《中国金银器》一书的作者扬之水,也与青年设计师一起创作出系列花丝镶嵌作品,在彰显这一技艺的丰富性和多样性的同时,映照出当代设计的创新趋势。
新的师徒制被重新纳入现代艺术设计教育体系,高校教师成为花丝镶嵌技艺的学者型传承人。他们依托高校的科研资源优势,带领学生突破传统工艺局限,运用参数化、增强现实等技术将花丝镶嵌转化为数字时尚,通过3D打印、CNC数控等技术,将花丝镶嵌的手工制造与智能制造相结合,开辟了传统工艺与虚拟首饰融合的新领域。
此外,花丝镶嵌应用材料也得到进一步拓展,目前已经尝试钛金属、4D可记忆自动变形材料的制作,未来还可延展至更多材料,使其在丝路文明交流互鉴中焕发新的生机。
花丝镶嵌制作技艺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积淀,凭借其精致、细腻、华丽的特色,在融入现代设计理念与新兴技术后,重新绽放出万千华彩。相信这一蕴含世代智慧、匠心独运的艺术形式,将在未来继续点亮人们的生活,把美传递给世界。
(作者:张凡,系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教授、花丝镶嵌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岳洁琼,系中央美术学院协同创新办公室主任、太庙艺术馆执行馆长)